等到王曼再見到林玖晨的時候, 已經是早上過了十點。

“玖晨, 你早上去了哪裏啊，”王曼剛起不久, 她對著鏡子梳著頭問道，“我起來都沒看見你，”她嘴巴裏咬著頭繩出聲。

林玖晨臉上泛著紅暈, 耳畔的碎發被汗水打濕, 粘在側臉頰上，“我去後面的小樹林晨跑了，”她的眼神略微的閃爍。

“晨跑？”王曼嘴巴嘟囔, “好吧，你們都好健康，”她看著自己手臂上的泡泡肉，捏了捏, 又揉了揉，松弛的很，“你有什麽瑜珈教練可以推薦的嗎？”她看著身上的贅肉嘆著氣。

林玖晨迅速進了浴室, 她的聲音有點模糊，“等回去了我給你分享個名片，那個老師做有養瑜珈還可以, ”她迅速的鎖門洗澡。

“哦，”王曼對著鏡子敷面膜, 顯然對於昨天的打擊她已然忘懷了，“下次你去的時候帶上我啊, ”她揚聲對浴室裏的林玖晨說道。

也許是自己還不夠瘦，所以方特助看不上。

浴室裏的水汽氤氳，浠瀝瀝的聲音砸在空蕩蕩的瓷磚上，還有的，砸在了林玖晨裸、露的背脊上。她的脖頸裏側有幾枚明顯的紅痕，她看著鏡子，不禁在心裏暗暗咒罵周寒逍的沒輕沒重。

害的她要圍上條圍巾做遮掩。

“你去吃早餐嗎？”王曼聽見浴室裏的淋浴聲漸漸變小了，因此她敲門問林玖晨，“還是你已經吃過了？”她有點不太確定。

林玖晨自然不能圍著條浴巾開門，她隔著門對王曼說：“你先去餐廳吧，我還要把頭發吹幹，”浴室裏傳來隱約的吹風機的聲響。

王曼“哦”了一聲，“那你到時候來餐廳找我啊，”她拿了房卡先走。

等林玖晨收拾好出門的時候估計餐廳的早餐都已經撤了，她也不在意，用一條巴寶莉的圍巾裹住脖子後就出了門。

寒風瑟瑟。

冬天的度假村也沒什麽好看，荒山野嶺的，除了溫泉也沒地方好去，林玖晨回到餐廳，跟著大部隊潦潦草草的吃過了午飯後，就準備收拾收拾東西上車出發回城。

王曼看了眼林玖晨，好奇的問道：“玖晨你幹嘛突然圍著圍巾啊，”林玖晨在裏面只內搭了件白色的V領T恤和深色牛仔褲，外面罩著的米色風衣裏卻圍上了圍巾。

明明車上還要開空調。

林玖晨放行李的手頓了頓，王曼突然這麽說讓她一時間被她哽住了，都不知道該如何搭腔。

“好看唄，還能為什麽，”剛走過來的老王湊上前來，插了句嘴，“林姑娘你大冬天穿的少歸少，但是很靚仔哦，”老王吹了記口哨奉承她。

林玖晨對老王暗暗的翻了個白眼。

也不是穿給你看的。

“這麽搭好看，”林玖晨轉頭對王曼解釋，“你看全車就你裹得跟粽子一樣，”她毫不客氣的諷刺王曼，“這還沒零下呢你就裹起了羽絨服，”這叫人家方特助怎麽看得上眼。

特別是穿著直筒到腳踝的黑色羽絨服，還戴了一頂有毛茸茸的線球的帽子。

原本就個子矮的王曼這下看起來跟小學生一樣。

叫人家怎麽下的去口。

又不是有戀童、癖。

王曼被她說的頭下意識的往羽絨服裏一縮，她撇了撇嘴巴，語氣有點委屈的說道：“但是是真的很冷啊……”說完她還跺了跺腳，又雙手揣在兜裏，“哪裏能和你們比，”她努了努嘴，“喏，Emily來了，也是跟你走一個路線的，”都是美麗凍人。

林玖晨瞇著眼看著不遠處朝著大巴車走來的Emily，她不禁想起之前Emily去房間給周寒逍送酒的一幕，還有那次在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上，周寒逍的暗暗推諉，她嘲諷的勾勒起嘴角。

所謂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

可惜這Emily和周寒逍之間怕是隔著西伯利亞大草原。

跑斷了腿也追不上。

大巴車按點來接人，有些人拖拖拉拉，總是不準時，林玖晨百無聊賴的在度假村門口抽根煙，沒多久，周寒逍就出現在視線裏。

這是兩人自從早上分別之後的第一次相遇。

他似乎很忙，耳朵裏帶著藍牙耳機，走路的時候在跟人通著電話，即使到了點，也沒上車。

不過倒是在頻繁的看著手上的手表，掐著時間。

“嗯，行，我知道了，”他語氣淡淡，薄唇裏叼著根快要燃盡的煙頭，“掛了。”他草草的收了線。

林玖晨站在路邊抽著煙，她看見了他，也沒打招呼，兩人就像是萍水相逢，互相微微的點了點頭，周寒逍便上了大巴車。

期間兩人的視線都沒有在彼此的身上做任何的停留。

仿佛昨天的真心吐露和今天早晨的繾綣纏綿都不過是彼此間的南柯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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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累啊，”王曼坐在林玖晨的邊上打了個巨大的哈欠，她問林玖晨，“要不要一起去樓下買杯咖啡啊？”

周一的早晨總是讓人格外的倦怠，一杯黑咖啡顯然是止不住睡意的侵蝕。

林玖晨看了眼桌面上華陽控股的走勢，她鎖了屏幕，站起身來，“走吧，”她拿起桌子上放著的錢包。

“哎？”王曼詫異的擡頭，“你今天不盯盤了？”她本是隨口一說，哪知道林玖晨居然應了她的邀。

讓她有點猝不及防。

林玖晨“嗯”了一聲，她淡淡的說道：“被罰了違規操作，禁止操盤一個月，”反正通報批評很快就會下來，她這模樣看起來像是破罐子破摔。

“違規操作？禁止操盤一個月？”王曼仿佛聽到了大新聞，“你怎麽了？”

顯然她早忘了陳紅的那茬事兒了。

林玖晨沒搭腔，她只是說：“出去說，”她沒伸張，畢竟這事情也算不上光彩。

被人知道了又是各種指指點點。

王曼和林玖晨出了星源。

“怎麽了你？怎麽違規操作了？”王曼見四下沒人，立刻關心的開口問道，“不會之前的數據洩露那事兒跟你有關吧？”

這是她的第一反應。

但是王曼轉念又想，不應該啊，明明她那天夜裏給林玖晨打電話的時候她還在睡著覺，當時電話裏的這樣子也不像是清楚事情的。

林玖晨沒吱聲，她看王曼這個反應，都能猜到不久之後通報批評下來後大家的反應如何了。

肯定妄自非議她和數據洩露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先是被禁止操盤，接著是被盡職調查，最後就是打包走人。

真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不是，”林玖晨兩手插在大衣口袋裏，“和那件事不相幹，”她和王曼並肩走在去隔街的咖啡廳路上，“是陳紅的那事兒，”她澄清道。

也是破事兒一堆。

王曼被她這麽一說，瞪大了眼睛，“不會啊，那次數據被後臺抹去的幹幹凈凈的，怎麽可能查得到。”滿臉的不相信。

林玖晨乜了王曼一眼：“周寒逍想查出來的事情有什麽查不出來的，”她就不該一時心軟，著了陳紅的道。

更別說周寒逍佛高一丈。

王曼心有戚戚，她有點害怕：“那怎麽辦啊這樣，周寒逍會找我頭上來嗎？”她還想在星源接著幹下去呢。

林玖晨聳了聳肩，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好好幹，你們部門的頭也要換了，”她估計秦政的位子肯定坐不穩。

看周寒逍之前的樣子，讓秦政拍拍屁股走人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了。

只是不知道新來的風險部的頭是誰。

說到這裏，王曼倒是有點竊喜，“那個死胖子走了才好，媽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壓榨人，把我們一個人當兩個人用就算了，年終獎也不多發點，雖然我們風險部是cost center（成本中心），但是也是很重要的好不好。”

說到這裏她就氣不打一出來，沒事就被借調到VaR組幫他們趕reporting（報告），加班費沒給過一次，搞得下面怨聲載道的。

再加上周寒逍突然宣布改了risk appetite (風險偏好)，他們天天加班加點的改asset class（資產類別）的風險分值。

簡直不是人活過的日子，所以當她知道林玖晨說秦政要下臺了她簡直是雙手讚成。

林玖晨看了眼王曼開心的樣子，她把下巴縮進拉高拉鏈的衣領裏，“也許新來的風險部的頭比秦政更難搞呢，畢竟是誰還不知道。”

王曼撅起嘴給林玖晨拉開咖啡廳的門，“誰知道啊，整個星源上上下下我看了一圈就沒誰比秦胖子更變態的了，”由此可見她的怨念頗深。

林玖晨和王曼站在長長的隊伍尾端，“你怎麽知道一定是星源的人，”林玖晨輕描淡寫的隨口說了一句。

王曼也沒當回事，她反過來問林玖晨：“所以周寒逍到底會不會找上門來啊，”她有點提心吊膽，“畢竟是掛了我名字審批通過的。”

林玖晨倒是看得很開，“要找你早找你了，還能把你留到現在？留著幹嘛，等過年麽？”周寒逍想做的就是殺雞儆猴。

因為原本就是林玖晨有錯在先，她越了不該越的線，所以被罰也是理所應當，她無法狡辯。

等兩人買完咖啡回到星源之後，林玖晨的通報批評果然被貼了出來，她被吊銷ID同時禁止交易一個月，這下整個星源上下最不缺的就是看她笑話的人。

對於這點，林玖晨無話可說。

她坐在座位上百無聊賴的看著華陽控股的走勢，偶爾路過的人的眼中都充滿了懷疑的神色，她深深的呼了口氣，準備起身去天臺抽根煙解悶。

只是放在一邊的手機突然來了信息提示。

只見短信上寫著短短一行：“明天下午三點，Moose咖啡廳見。”

連一個署名都沒有。

林玖晨刪除了短信，權當做有人發錯了訊息。

沒有絲毫的在意。

她披著件外套，走去天臺抽煙。

就在她打開天臺門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再一次的震動。

林玖晨點了根煙抽上後掏出手機解鎖點擊。

是一條彩信。

而彩信上顯示的，是上個禮拜在度假野墅裏，周寒逍摟著林玖晨肩膀的親密照片。

而圖片裏，周寒逍側著臉在林玖晨的耳邊說著密語。

態度親昵。

儼然像是一對熱戀的情侶。

林玖晨看到這張圖片後瞳孔收縮了一下，她下意識的捏緊了手機。

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的肉中。

呵，看來這次她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而暗處虎視眈眈的人則是將她淩遲至死的刀俎。

這場突如其來的鴻門宴，打的她真是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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